观音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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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桂芳没有理会他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通往里间的厚重隔音门。她知道，那门后才是真正的销金窟。

走吧，带妈进去看看。赵桂芳推了儿子一把。

张浩硬着头皮推开隔音门。一股混杂着烟味、汗味和劣质香水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。昏暗的灯光下，十几张桌子挤满了人，喧嚣嘈杂。扑克牌碰撞的声音，麻将牌哗啦的洗牌声，还有赌徒们时而兴奋时而懊恼的叫喊声，构成了一曲疯狂的交响乐。

牌九、炸金花、百家乐…各种赌博形式应有尽有。桌面上堆着一沓沓花花绿绿的钞票，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。

张浩的眼睛立刻亮了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。他下意识地走向一张玩炸金花的桌子，那里围着的人最多，气氛也最热烈。

浩浩，这里乌烟瘴气的，我们回家吧。赵桂芳拉住他的胳膊，声音带着恳求。

妈，来都来了，我看一会儿，就一会儿。张浩的注意力完全被赌桌吸引，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。他挣脱母亲的手，迫不及待地挤进了人群。

赵桂芳看着儿子的背影，心如刀绞。她知道，此刻硬拉是没用的，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。前世她试过无数次，打骂、哀求、断绝经济来源…结果只是把他越推越远。这次，她必须换一种方式。

行，妈陪你看看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焦虑和恐惧，平静地跟了过去，站在张浩身后。

张浩很快就按捺不住，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，换了筹码，坐上了赌桌。赵桂芳站在他身后，看着他笨拙地下注，看着他因为赢了几把小的而兴奋得脸颊发红，看着他渐渐被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所俘虏。

她的心在滴血。前世张浩就是这样，第一次来就赢了三千块，以为自己是赌神附体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

果然，不到半个小时，张浩面前的筹码就多了起来，换算成钱，大概有两千多。他兴奋地转过头，眼睛亮得吓人：妈！你看！我赢了！赢了两千多！今天手气太好了！

赵桂芳强忍着心头的剧痛和翻涌的恶心感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是吗那…那妈去给你买瓶水，看你紧张得满头大汗。

好好好！妈你快去快回，看我再赢他几把！张浩头也不回地摆摆手，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赌局中。

赵桂芳转身，毫不犹豫地走出赌场。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，外面的世界和里面那个昏暗疯狂的魔窟仿佛是两个次元。她快步走到街角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，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，但还是坚定地按下了三个数字：110。

喂，是文化路派出所吗我要举报。文化路38号，‘欢乐游戏城’，里面正在进行大规模聚众赌博活动，很多人，金额很大…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。

挂掉电话，她没有立刻回去，而是站在马路对面的一个隐蔽角落，死死盯着赌场的出口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手心全是冷汗。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，会不会把儿子逼上另一条绝路，但她别无选择。

大约十五分钟后，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，划破了街道的宁静。几辆警车呼啸而至，稳稳地停在欢乐游戏城门口。

赌场里瞬间炸开了锅。赵桂芳看到有人惊慌失措地从后门涌出，四散奔逃。警察迅速控制了前门和后门，将大部分赌徒堵在了里面。

张浩是最后一个从后门冲出来的，他跑得踉踉跄跄，脸色惨白如纸，眼神里充满了惊恐。他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母亲。

妈！警察来了！快走！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，冲过马路，拉起赵桂芳的手就没命地跑。

两人一路狂奔，穿过几条小巷，直到跑到附近一个僻静的公园，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。张浩一屁股瘫坐在长椅上，胸口剧烈起伏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。

然后，他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，笑声越来越大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刺激：卧槽！太他妈刺激了！差点就被抓了！妈，你没看到那些警察冲进来的样子！

赵桂芳看着儿子脸上那种病态的兴奋，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。她本以为这次突袭能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，能让他对赌博产生恐惧。可现在看来，她错了。这次惊险的逃亡，反而可能成了赌博刺激性的催化剂。

浩浩。她坐到儿子身边，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，是妈报的警。

张浩的笑声戛然而止，像被人掐住了脖子。他猛地转过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，脸上的兴奋瞬间被震惊和愤怒取代：什么妈，你…你报警抓我

妈不是抓你，妈是救你！赵桂芳再也忍不住，眼泪汹涌而出，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！那个噩梦太真实了，浩浩！妈梦见你欠了几十万，被人追债，梦见妈…妈真的从楼上跳下去了！妈害怕！

她紧紧抓住儿子的手，冰凉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：儿子，你信妈一次，就一次！赌博这条路，走上去就回不了头了！你看看那些赌徒，哪个有好下场的

张浩被母亲的眼泪和那个反复提及的噩梦震住了。他看着母亲苍白而绝望的脸，心头第一次涌起一丝动摇。赢钱的快感确实诱人，但刚才被警察追捕的恐惧也是真实的。如果真的像母亲梦里那样…他不敢想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