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这个声音,这个时间点!赵桂芳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。
门口,二十七岁的张浩正在换鞋,一身休闲打扮,哪里像是要去上班的样子。
浩浩!她扑过去,死死抱住儿子。
手臂下的身躯年轻而结实,充满了她记忆中早已消逝的活力。
眼泪瞬间决堤,滚烫地落在张浩的肩上。
妈,你怎么了大清早的…张浩被抱得一愣,有些不自在地拍着母亲的背,我就是,呃,跟朋友约好了出去玩玩。他改口了。
赵桂芳松开手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仔细端详着儿子。
这张脸,还没有被赌博的焦虑和通宵的疲惫侵蚀,眼神里虽然有些闪烁,但底色还是清澈的。
前世,就是今天,他第一次踏进那个叫欢乐游戏城的地下赌场,输掉了半个月工资,却赢回了足以毁灭他一生的刺激。
今天不是休息吗赵桂芳声音还带着哭腔,却异常坚定,你昨天还说,这周末要在家好好睡个懒觉。
张浩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,眼神飘忽:啊…是,是临时有点事。朋友喊一起去…打牌。
打牌赵桂芳的心沉了下去,果然,去哪儿打是去文化路新开的那家‘欢乐游戏城’吗她一字一顿,清晰地吐出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名字。
张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。妈…你怎么…你怎么知道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慌乱。
就是这里!前世他就是被高利贷追上门时,才哭着说出这个地方。这个伪装成游戏厅,实则吞噬人灵魂的魔窟。
儿子,听妈说。赵桂芳上前一步,紧紧抓住张浩的手臂,她的手指冰凉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那个地方,绝对不能去。妈昨晚做了个噩梦,一个非常非常真实的噩梦。
她开始描述,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恐惧和哽咽:妈梦见你,就在那个地方,输了很多很多钱…后来有人追到家里来,要打断你的腿…最后,最后妈…妈从楼上跳下去了…
她死死盯着儿子的眼睛,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。
妈!你胡说什么呢!大清早的咒我!张浩猛地甩开她的手,脸上血色褪尽,既有被戳穿心事的恼怒,也有被母亲描述的场景吓到的恐惧,就是一个普通的游戏厅,同事说挺好玩的,我去看看就回…
带妈一起去。赵桂芳打断他,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决绝。
什么张浩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我说,带妈一起去。赵桂芳迅速转身回房,一边换外套一边说,妈今天也没事,正好跟你去见识见识。你要是不带妈去,我就给你小姨打电话,让她过来陪我。
张浩最怕的就是小姨,母亲的妹妹,性格泼辣,最爱管教他。他看着母亲已经穿戴整齐,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闹得人尽皆知的架势,无奈地叹了口气,脸上满是挫败和不情愿。
行吧行吧,带你去。但是妈,你可千万别大惊小怪的,就是普通玩玩。他还在试图粉饰太平。
去文化路的公交车上,赵桂芳的心跳一直很快。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感觉像在和命运赛跑。前世的她,对儿子过于溺爱,又疏于沟通,总以为他还小,总以为他本性不坏,直到一切无可挽回。这一次,她必须在悲剧的萌芽阶段就将其掐断。
文化路中段,欢乐游戏城的招牌并不显眼,甚至有些陈旧。推开玻璃门,前厅确实摆着几台老掉牙的街机,发出嘈杂的电子音效。一个染着黄毛、叼着烟的年轻人靠在前台,看到张浩,立刻热情地打招呼:浩哥来了!今天想玩点啥
当黄毛的视线落在赵桂芳身上时,明显愣了一下,笑容也僵住了:这位是…
我妈。张浩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,脸上火辣辣的。
黄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随即换上更热情的笑容:阿姨好!阿姨也来放松放松我们这儿正规得很,就是打打游戏,消遣消遣。
赵桂芳没有理会他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通往里间的厚重隔音门。她知道,那门后才是真正的销金窟。